他伸手指向不远处另一座沙丘上的一块其貌不扬、灰扑扑的石头:“你看那块石头。”
师流萤顺着他指的方向望过去,那石头看起来和戈壁上成千上万的石头没什么不同。
“这是戈壁上的‘活石’。”君临天解释道,
“看着普通,但它其实是会自己‘走路’的。”
“它们被风推着,今日可能在这座沙丘的东面,明日,或许就到了戈壁的西边。”
“没人管它们具体在哪里,也没人会期待它们永远待在原地。”
师流萤测过头看他。
君临天顿了顿,声音沉稳而有力:“我第一年担任将军时,遇上了罕见的山洪。许多深埋地底、看似根基稳固的巨石,被洪水冲得粉碎。”
“唯独这些活石,顺着水流,滚到了安全的河湾,非但自身无损,还替下游的牧民挡住了不少泥沙,保住了他们的草场。”
“也因为这些活石的抵挡,让我当上将军的第一年,不那么慌乱。”
师流萤怔怔地看着那块不起眼的石头,心中有所触动。
“所以你看,”君临天转过头,目光温和地看向她,“没有根,或许也没什么不好。”
“你不是被固定在一个无法选择的原点,也并非没有归宿。”
“你只是……比别人多了些可以去往任何地方的底气与自由。”
他的声音如同这塞外的风,清晰而坚定地落入她耳中:“如果你愿意,可以把……万象宗,当成那股可以托着你的风。”
“草原这么广,天地这么大,你只管随心而动,没有谁能真正留住你,除了你自己。”
君临天声音如淙淙流水,温和却不润物无声地拂过师流萤的心。
那个自祖父去世后便一直困住她的、名为“孤独”与“无依”的框,仿佛在师兄温和的话语中,被这旷野的长风吹散了些许。
对祖父逝去的执念,那份仿佛被世界抛弃的茫然,似乎也找到了安放的角落。
此时,落日终于沉入遥远的地平线之下,最后一丝余晖将天边的云彩染成瑰丽的紫红色,暮色如纱,笼罩四野。
“走吧。”君临天站起身,拍了拍衣袍上的沙粒,再次朝师流萤伸出手,语气恢复了往常的温和,“夜晚的戈壁寒气重,我们先去把马还给牧民,然后……回家。”
“回家”两个字,他说的自然而然。
师流萤将手放入他掌心,借力站起,点了点头:“好。”
两人牵着马回到牧民帐篷处时,那牧民正坐在帐篷外,就着一小堆篝火饮酒,脸上已带了三分微醺的惬意。
见他们果真回来了,牧民显得十分高兴,挣扎着站起来,非要推拒君临天之前给的钱:“说了不用钱,贵人怎么还这么客气!拿回去,拿回去!”
君临天却坚持将银子塞回他手里,语气温和却不容拒绝:“老人家,养一匹马不易。这些钱您留着,或是添置些东西,或是将来将这匹马卖去军中,也是个好价钱。”
牧民推辞不过,只好收下,脸上笑容更盛,热情地邀请他们:“两位贵人辛苦了!来来来,若不嫌弃,坐下来吃点我们这边的吃食,喝碗奶茶暖暖身子!”
他一边张罗着让家人端上烤得喷香的羊肉、一种叫做“馕”的圆饼以及咸香的奶茶,一边絮絮叨叨地说着:“我看贵人您气质不凡,本还以为是个文弱书生,没想到骑术这般了得!家中父兄想必是在军中有任职吧?”
君临天接过奶茶,道了谢,并未否认,只简单答道:“确实在军中待过几年。”
牧民一拍大腿,恍然道:“我就说嘛!总觉得您眼熟,像在哪里见过!唉,老了,糊涂了,愣是想不起来……”他努力思索着。
君临天抿了一口奶茶,淡然道:“身份如何,并无足轻重。”
“话不能这么说!身份还是重要的。要说起身份,在我们这儿,最有身份的,当属靖王殿下了。”
师流萤偏头问:“靖王殿下?”
牧民显然有了酒意,话更多了,他挥舞着手臂,神情激动,“贵人您是不知道,我们现在这日子,可比以前好过多了!”
“是个人,不是奴隶,能安安生生养羊养马,还能把马卖去军中换钱,养活一家老小!这都得感谢那位……那位一字并肩王,战无不胜的靖王殿下啊!”
“一字并肩王?”师流萤捧着手里的奶茶,好奇地重复了这个听起来就很不一般的词。
“对啊!”牧民用力点头,脸上满是崇敬,“就是有那个实力,能和皇帝平起平坐的王爷,就叫一字并肩王!”
师流萤眨了眨眼,悄悄瞥了一眼旁边安静喝着奶茶、仿佛事不关己的师兄,然后配合地露出惊叹的表情,语气真诚地说:“那……这位靖王殿下,一定很厉害了。”
“岂止是厉害!”牧民兴致彻底被点燃,声音都洪亮了几分,“小娘子,您听我说,我祖宗本是个战败的奴隶哩,本以为这辈子完了,顶多是换个地方继续当牛

